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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鳴。

夏天。

燥熱。

 

 

 

 

「啊。熱死了。」我拉鬆領帶,懶洋洋地趴在桌上。左手立起擱在額角擋住迎面的刺眼陽光。

「嗯。」江漾趴在桌上悶悶地回了一聲。

 

江漾是我的好朋友呢。某程度來説,是個超可愛的人。

算是有點傲嬌,也有點愛害羞。總而然之,就是一個會顧及別人感受的人。

 

從初一開始就是我的鄰座,之後直到現在也是。莫名其妙的默契令我更加有種安心的感覺。

——不想和熟悉的人分開。

不是誰也會這樣想的嗎?分開了座位就會漸漸疏遠,最後背道而馳。

而且,要接受新的同座也是需要時間的吧。因爲抱著 「他一定會和那個人變成好朋友吧」的想法,我也不知不覺做出自我幻想與他相同的事。

結果也許是因爲我而變成最後的BAD END呢。

幸好我從來沒有遇過這種事情。

 「太好了。」

 「什麽啊。你還好吧。」江漾皺著眉頭從趴在桌上的姿勢轉換成托頭看我。

啊,說出來了。

 「沒什麽啦。繼續睡你的。」

江漾不知道晚上是在做什麽的,可是他天天上學的意義大概除了和我們聊天之外,就只有睡覺而已。

一天有9節課,算上班務和自習等等的瑣碎課程大概有10節課的上學時間。

這樣算來,他除了兩節小休和午休,也就是大概45分鐘清醒之外,其餘時間都在睡。這樣的狀況延續了一年365天,然後繼續循環。

至於小考,大考,小測什麽的,我也不知道他怎麽熬過來的。話説起來,每次測驗或者考試,他的分數也是誰都不知道的。

 

「啊...49分...喂!!不要看啦!!」被瞧到還會打我呢...。

 「及格綫呢。小漾。」

 「我真的有念書的!!」

 「那就最好了。如果你上課也有聽課的話我想你不會徘徊在這種吊兒郎當的不整分數的。不過我沒想到你連及格分是50分都忘了糾正我呢。」

 「是50分嗎!!!」 

 「噗。笨蛋。」

 

一開始的高中生活,我的確就只是和小漾打打鬧鬧地過。

可是呢。洛麋調座位調到我身後去開始,我似乎惹上了什麽麻煩了。

 

 「白痴。」

要認真說的話,我和洛糜大概是從小學一年級就認識的了。

很巧合地,我們年年同班,直到中學就分開了。我也不以爲然地疏遠了他。

 「混蛋。」

我們不知不覺就熟絡了起來。然後,不客氣地互稱,我是天天被喊白痴,他天天被我輪流喊不同的髒話。說起來這種微妙的熟悉感,令我有種快樂的感覺。

 「你和洛糜...很熟?」江漾午休趁他上厠所的時候跟我說。

 「每嗯末嗄,謠血隆穴二姨(沒什麽啊,小學同學而已)。」我嘴裏塞著兩團肉丸,再灌了點飯,模糊地回答。

 「是啊....。」

 「小漾。你會喜歡上我嗎?」

 「噗——」小漾口裏的江媽牌羅漢果水噴了三分之二,瞪大眼睛盯著我。

 「是有那麽不願意啊!!那算了。」我切了一聲,繼續寫習作。

 

明天就是運動會了。我雀躍地跑去報名了60米和200米跑步的時候才驚覺有個小混蛋也跑來和我報名同兩項比賽了。

 「洛糜...啊。我記得...你的60米跑記錄好像是...」

 「啊。你發現了啊。」

 「等等,你不是男生嗎。」

 「嗯。我申請了混跑。 我跟體育主任說我想和你挑戰。」

 「混蛋!!!!!!!!!!!!!!!!!!」

 

於是到了第二天。我使出吃奶的力比他快了足足0.5秒沖過終點。第一名。

呵呵呵。

 「你看看你。」我不帶絲毫感情地嘲諷他。

 「切。」

於是。一年一度的盛事完結后。飛快地轉往了名為 高中畢業 」的活動。

 「聽説你和江漾成了不錯的朋友呢。不愧是男生。就是容易混。」

 「嗯。他跟我說他喜歡你喲。」他淡淡地說。我咧嘴笑了。

 「很開心的樣子嘛。看你也很喜歡他吧,恭喜呢。」

我眼裏的驚喜和夾雜的幸福很快就轉爲淡淡、濃厚、無法開心起來的失落。

 「可是——我喜歡的。是你啊。」

我小聲地低喃,用誰也聼不見的聲音。

 

蟬鳴,越來越響亮了。

 

暑假結束。在畢業典禮上哭得一塌糊塗的我也要升上大學了。

幸好我也能考上市都大學。可是蠻厲害的大學呢。

小漾有點奇跡地考上了北都大學,而洛糜,卻仍舊和我一樣考上了市都大學。

 「幹嘛考市都啊。我很快就要轉學去北藝了。而且你本來第一志願就是北藝吧?」

 「失手了。」他低笑。

 

此刻。我正在他旁邊。托著下巴。

 「喂。你知道小漾還喜歡我嗎?」

他沒有回答。

 「你真的有那麽專心上課哦。」

他笑了。我探頭望,他手上拿著一張照片。

 「什麽嘛。我和你還有小漾的合照啊。」

 照片上滴下了水花。

....小糜。

 

這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如果我們是在小學之前就認識的話。你會怎樣呢。」我盯著飄雪,毫無焦距地咧起嘴笑。

高中畢業前的最後一個返校日,我這樣問他。

 「......。」

 「忘了呢...。」我笑著低頭,反復地修改記事本上的畫和綫條。

那時。我還打算晚一點再説的。

我們的事。還有...我的病。

 

正確來説,我和他是在某個小村落裏的某科櫻花樹認識的。

我迷路了,他帶著我到附近閒逛,我們還約定了。

 「不要忘了我。」

腦海裏的聲音轉換成實體。洛糜他。記起了吧。

 「我還記得你喲。」我笑了。

 

那麽。剩下來要說的事,就剩下....那件事情了呢。

 

 現在是2014年5月3日,我21嵗生日。

 我以他不肯陪我慶生作爲契機,從我的病房裏,聼著窗外的蟬鳴,閉上了我的眼睛。

 「只是睡睡而已。」

我這樣喃著。

大腦陷入一片空白。

 

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身處他上課的大堂了。

 「對不起呢。竟然就這樣死了。」我戳戳他的臉旁,苦笑著說。他沒有感受到,什麽都沒有聼到。

 

炎夏。

深秋。

嚴冬。

迎春。

....。

四季轉眼飛快地過去。

 「呐。小蟬。」我坐在當初那棵樹下,聼著他説話。

最近他天天都來找我。我也樂得清閒,時而坐在樹上悠晃,時而在地上打滾曬太陽。

 「如果,我早點記得你的話。那多好。」

我笑了。

他緩緩倒下。我毫不驚慌,伸出手指描繪著他的五官。

淚水滴在他臉上,消失不見。

 

曾經有那麽一個傳説,據説某一個女孩死後,曾經有一個長得很漂亮的男孩到訪那裏。

那個男孩在那裏倒下,死因不明。

之後每年的那一天,那棵櫻花樹無論是什麽季節,都璀璨地綻放。

 

 「真的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呢。你們兩個。」江漾拍了拍墓碑的灰塵,拔了四處的雜草。

 「我喜歡你呀。夏蟬。」他的額頭抵在墓碑上,笑著笑著,眼淚順著鼻梁滑落,滴在墓碑上。

 

江漾曾經幻想過。如果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和夏蟬,他們一起去旅行。

多快樂呢。

江漾曾經想過,如果夏蟬喜歡的是自己。

多好呢。

他從來沒有說那一句話。結果卻遲了嗎?

喜歡你呢。

最喜歡了。

他苦笑著。

 

夏蟬隨手俏來一朵小白花,玩閙地插在江漾的耳朵上。

 「對不起啊。小漾。」她模仿著他,把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

然後伸手抱著他。

 

 他走了。過后,再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看到他。

倒是洛糜,倒在那樹下之後,靈魂站了起來,我們就這樣一起了。

江漾來的那一天,他坐在樹上看書。什麽都沒有說。

 

 「爲什麽你從來都沒有哭過呢。」他有時會問我。

 「因爲這一點都不悲傷啊。」

 

 「——能夠相遇,已經很幸福了。不是嗎?」我轉過身,笑著看他。

 

陽光灑在她身上,美得洛糜呆在樹上說不出話來。

 「也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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